无限金华客户端1月18日消息
榉溪的月亮
作者:胡海燕 朗读者:金王瑛
乡下的月亮离得近些。不像城里,楼高百尺,还是摘不着。
在榉溪,月亮挂在千年桧树枝头,卧在孔氏家庙檐角,也爬上燕山,成群结队地掉进长流桂水。我们似乎踮一踮脚尖,沿着木梯爬上屋檐,或者跟随一阵风来到山头,便可摘着了。又或者,去桂水里捞一把。一瓢水舀起来,白晃晃的月亮在水里扭了几扭,仿佛被扰了清梦,辗转几个身。待水安静下来,便又沉入梦中。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群猴子做过这事儿。有一天,月亮掉进井里。老猴子、大猴子、小猴子,尾巴拉着尾巴连成一串,从树上倒挂下来。小猴子把手伸入水中一抓,把月亮抓破了。月亮碎成一瓣一瓣,猴子们急得哇哇大叫。
小时候,我和伙伴们也捞过月亮。我们捞起一盆又一盆月亮,却发现池塘里仍有一个,天上还有一个。
村里的老人说,不能用手指着月亮,否则会被割了耳朵。我很担心,在他们告诉我之前,我就指过月亮了,而且不止一次。我常常在月圆的夜晚,指着它说,好美啊,好美啊。我虽不曾说过坏话,却还是担心耳朵被割走。村里的老人是村里最有威望的人,他们说的话都很灵验。他们还告诉我们不能在深夜梳头,剪指甲,会撞见鬼。门槛不能踩,会坏了风水。女孩子筷子不能拿太高,会远嫁他乡。我谨慎地遵守着他们说下的规矩,在月色明朗的夜晚,捂起双耳匆匆赶路。
长大后的一段时间里,我责怪老人愚昧,编了这样的谎言哄骗孩子。日渐中年,才渐渐明白看似迂腐的谎言大有深意。大概因为月亮上住着神仙,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保持最卑微的敬意,告诉世世代代村民不要指着神仙说话,那是一个人该有的敬意和教养。而我却是在这样的教诲中,学会了不用手指着任何一个人说话。
李白的明月一定是他乡的明月。他在别人的故乡看床前明月光。大概也是乡下的月亮。城里明亮而热闹,月光会被灯光人声歌声笑声闹声挤出去。乡下的月夜才安静,才能教人思考。他应该还喝了酒,酒入愁肠,化作思乡意。醉意朦胧之间,举杯邀明月,影子落了一地。这份孤寂几人能懂?
我也在他乡看过月亮,记不清有多少次,滋味大概与诗仙相似。我在月光下赶路,看风景,思念人。这些在家乡常做的事情,他乡别有滋味。但他乡的月亮不如故乡明。它被千山万水隔远了,怎么也真切不起来。而且,他乡没有遇到故知。举头望月的时候,它也正好在望我,我们一样的形影孤单。
在月圆之夜,我们回到榉溪。我们在月下喝酒。酒是白酒,水一样的颜色,味道浓烈,像白月光。我觉得只有白酒才配得上这样的月色。我们喝着酒,看着月亮。月亮站在天幕中央回望我们,一些清高,一些孤单。月光一泻千里,给漆黑的夜穿上朦胧的外衣。白日里见到美的事物越发美了,连同丑的恶的也温柔起来。就如女子有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自禁美好起来。我们举杯相碰,目光愈发柔软。我们暴露内心的秘密,在月光的掩护下和盘托出,又借着白酒的力量,说些由衷的话语。这样的月夜,我们成了知根知底的朋友。
城里来的客人无限感慨。他说:“从不曾离月亮这般近。”我们望向天空,此时,月亮不在柳梢,不在檐头。它高高地站在夜幕中央,与城里的月亮一样遥远。可是,在这儿,世间万物都睡了,唯有它仍然陪在身边。
来源:金华广电融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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