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纸飞机

作者：黄长征  朗读者：马小胖

秋到，风起。

当夏花的灿烂尚未褪尽，不知不觉，梧桐的秋黄已飘落眼前。

时光的步履是如此的匆匆，江南，塞北，拂过春花，踏过冬雪。

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

仰望间，一架飞机从天际掠过，留下长长的一线白痕。

云霞朵朵，停于远山之上，脉脉地注视着人间的苍翠，宛若父亲那双透彻的眼睛，这让我想起了他的温情。

空天飞翼，划过天际，让我想起飞过童年时空装满父爱的那架纸飞机。

父亲中年得子，故对我宠爱有加。

我亦如他的影子，形影相随。

六岁那年，父亲被调到一个叫“下赵”的山村教书，我亦跟随前往。

印象中被当作校舍的是一座筑有围墙的土木结构的老旧大院。

记得那是一个春日的傍晚，日暮乡关，炊烟袅袅，斑驳的校舍，青黛的山峦，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仿佛一袭落墨婉约的素衣，晕染了一层薄薄的浅浅的桃红。

放学后的学堂，退去了朗朗的书声与嘈杂的喧闹，寂寂静静的，偶有停在屋脊灰瓦上休憩的鸟雀，发出一两声“叽喳”的鸣叫。

一棵高于院墙数丈的泡桐老树，独倚于墙角一隅，灰褐色盆口粗的主干，布着条条裂纹，看似年迈沧桑的老奶奶，其实却是春心不泯的一个老来俏，繁茂的枝冠上，缀满淡紫色的桐花，一串串，一簇簇，一层叠着一层。

满树的桐花，散发着幽幽的清香，淡淡的甜味，又如一个丰腴优雅、风韵犹存的贵妇，洒着淡雅的香水，恬静安然地玉立于春的晚风里。

此时，空寂的学堂里，只留下父亲和我两个人。

父亲在昏暗破旧的宿舍里，戴着一副老花镜正伏案批改着一摞的学生作业。

我蹲在天井的空地上，用枝条拨弄着在苔土上爬动的蚂蚁。

许是一个人玩久了觉得孤单无趣，就进屋缠着父亲让他陪我玩。

父亲放下手中笔，说那就教你做纸飞机玩吧。

父亲把我抱起，坐于他胸前的双膝上。他拿过边上的一张废纸，只见他将纸对折了一下，然后两边沿中线各折了一个三角，再往中线并拢，把两边分别向外沿中线压平，一架纸飞机瞬间完工。

我央求父亲帮我再折几只，父亲则让我自己学着做。

在他的指点下，很快我就学会了折纸飞机，而且三下五除二接连折叠了好几只。

父亲夸我聪明，又提笔在纸飞机上一一写下我的名字，让我与他一起到外面的院子里放飞。

我欢呼雀跃的和父亲来到室外。

夕阳薄暮下，野烟村山里。一架架纸飞机伴着欢声笑语，从我和父亲手中奋力地腾跃、飞翔......。

在生活贫乏的年代，纸飞机是我们常见的玩具。

在老家青砖黑瓦的四合大院里，我们一群黄毛小儿常在回廊上、天井里玩纸飞机，用纸飞机比赛，看谁的纸飞机飞得最高、最远、最久。

我们一边嘴里喊着“磨磨光，磨磨亮，送你上天到月亮”，一边将纸飞机平展的双翼，在脸上快速地滑动摩擦，而后还不忘用嘴巴对着机头哈上几口气，仿佛被摩擦与吸附“哈气魔力”的纸飞机，真有神力能飞到月亮上一般。

比赛总要分高下，赢的高举手臂摇动着纸飞机，洋洋得意地“嗷嗷”欢呼蹦跳着，输的则一脸的沮丧，不服气地叫嚷着再试。倘若屡输屡败，就会忿忿然用力撕毁纸飞机，把一捧纸屑扔向天空，然后找纸再做，重来比赛。

岁月如梭，时光机已驶入新世纪的星辰大海。

新生代的孩子十之八九不知纸飞机为何物，更不会自己动手去制作这些简单的童玩，只知道宅在家里拿着手机在网络世界里，玩弄着一个个纷繁虚幻的游戏。他们这一代的童年，有比我们的童年过得快乐、有趣吗？我想，未必。

时光飞逝，四十余年过后，我亦是一位两个孩子的父亲。

霜染青丝的我，回首当年的情景，我想，在父亲慈爱的双眸里，不仅仅只有一架架腾飞的纸飞机，应该还蕴含着对儿子满满的、美好的希冀。

父亲，早已驾鹤西去，没能让他坐上一次真正飞翔于天际的飞机，这是作为儿子的我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淡看世事去如烟，铭记恩情存如血。”父爱如暖阳，照我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