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金华客户端8月21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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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江涛,笔名三川,浙江磐安人。著有散文集《金华味道》《美食金华》。浙江省作协会员,省散文学会常务理事。
要说兰江刀鱼,先听一则“旧闻”。
某天清晨,兰江老渔民杨清松在三江口一带捕鱼,一网下去捞上3条小鱼。这鱼体形修长,臀鳍稀薄,银光闪烁。杨清松看着眼熟,却一时叫不出名来。出于职业敏感,他把小鱼拍了张照,上岸咨询水产专家,这才解开心中疑团,逢人便说:刀鱼回来了!
这一利好消息,发生在2020年入秋之际。几个月后,《浙江日报》记者偶尔听闻,掂出其中的新闻价值,于2021年1月3日在头版作了大篇幅追踪报道。
水清鱼归,并非偶然。因为浙江的“五水共治”发轫于2013年11月,如今兰江水域重现刀鱼,不单验证了近8年来的治水成效,更传递出整个钱塘江流域水系生态改善的强烈信号。
有多少读者关心关注兰江刀鱼的回归呢?
那天,有同事忽然问我:吃过刀鱼吗?我说,余生亦晚,又世居大山深处,哪有这等口福。不过,我虽没见过刀鱼真身,却吃过商店里卖的凤尾鱼罐头,印在商标上的凤尾鱼跟刀鱼极其相似。
凤尾鱼多产于崇明与宝山一带,捕捞盛期在5月中旬到6月底。鱼长三寸,满腹鱼籽。油锅煎炸,香酥可口。而刀鱼,虽说和凤尾鱼是近亲,只因生长水域不同,无论是滋味还是身价,皆不可同日而语。报载,十多年前,倘在南京的星级酒店宴客,3条刀鱼凑足0.5公斤,清蒸上桌,时价破万。
“扬子江头雪作涛,纤鳞泼泼形如刀。”(清·清端)刀鱼属洄游性鱼类,桃花流水时节,春江水暖,成群的刀鱼接受江南烟雨之邀请,从咸淡交汇处出发,泼剌剌地逆流而上,找寻产卵家园,夏秋季又陆续回到大海……
兰江是钱塘江的重要支流,上承婺江、衢江,下连黄公望描摹过的富春江,虽不属长江水系,却拥有一个共同家园——东海。所以,兰江刀鱼与长江刀鱼,仅有一字之差,实为同一品种。只可惜,刀鱼对洄游线路的环境异常敏感,早在三四十年前,兰江水域就渐渐不见刀鱼踪影。
“清明挂刀,端午品鲥。”刀鱼,清人称其为“春馔第一鲜品”,在长江三鲜(鲥鱼、刀鱼、鮰鱼)中,最先吃到的便是刀鱼,但有个时令界限,即最好在清明前捕食,其时肉嫩刺软,过了清明便称“老刀”,鳞刺会逐渐硬化,除了吃时会卡喉外,鲜味也少上许多。所以,吴地有“刀不过清明”之说。
清洗刀鱼,甭开膛剖肚,拿根筷子从鱼鳃处伸进一搅,卷出鱼肠,鱼的身形仍然完整。料理如此简单,非实际操持者不能言。
依我的餐厨经验,江鲜的烹法不外乎红烧、清蒸和油炸。然而,翻了翻资料,才知刀鱼做法真是多得去了。譬如,集清代中期厨师经验之大成的《调鼎集》,便载有刀鱼圆、炸刀鱼、炙刀鱼、刀鱼汤、刀鱼豆腐等十多种。
袁枚喜欢清蒸刀鱼:“用蜜酒酿、清酱放盘中,如鲥鱼法蒸之最佳”。又说:“金陵人畏其多刺,竟油炙极枯,然后煎之。谚曰:‘驼背夹直,其人不活。’此之谓也。”(《随园食单》)想来,袁才子在录写这一条款时,心里一定不太痛快。要不然,他不会把民间谚语忝列其后。
清人倪绳中在《南汇竹枝词》中写道:“春三刀鲚炖鲜汤,不用煎熬异品尝。一种作饼宜捣烂,拌和菜韭味鲜香。”炖汤要放猪油,鱼肉饼要搭咸菜或春韭。
汪曾祺的美食散文写得隽秀玲珑,人见人爱。他说,金圣叹曾以为刀鱼刺多是人生恨事之一。不会吃刀鱼的人是很容易卡到嗓子的。镇江人把刀鱼煮至稀烂,用纱布滤去细刺,做汤,下面,即谓“刀鱼面”,很美。
味美的江鲜,大多刺多。鲥鱼、刀鱼是这样,就连淡水中的白条、翘嘴、黄尾巴亦不例外。刀鱼刺多,许多北方人便不敢享用,但又禁不住那细腻口感之诱惑,便生发张爱玲式的“恨意”。
刺多,确是刀鱼“缺点”。然而,唯其刺多,才更见其鲜美。若无刺,那鲜嫩无比的鱼肉囫囵吞下,几乎不可能细品其味。因了那些软刺,鱼肉在味蕾上才有回旋的余地,一舔一抿间,其味之鲜也就倍觉悠长。
吃鱼让人安静。但说来说去,皆为吴地食法。越地兰溪曾有“一江渔火,十里歌声”之辉煌,普通市民又是怎么烹食刀鱼呢?
陈金法在兰江讨食已有40余年,是当地为数不多的老渔民之一,说起刀鱼简直如数家珍。他告诉我们,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兰江刀鱼主要集中在女儿滩下游,捕捞时间大多在清明前后。每条大约20来厘米长,大点的四两左右。刀鱼肉质鲜嫩,刺多却很软,即便给小孩吃,也不致卡喉。至于烧法,城里人喜欢清蒸,而渔民因为起居不便,只能因陋就简,放镬里煮煮,酱油蘸吃。焖饭时,有的农户喜欢将刀鱼直接摊在米饭上烀烀。饭熟揭盖,取筷夹住鱼头抖一抖,那鱼肉便会自然滑落,真情演绎一锅幸福满满的江南“鱼米之香”。
吴风越俗,山连水依。兰溪乡贤李渔颇懂刀鱼,想必没有少吃。他说,食别的鱼都有厌时,唯有刀鱼是“愈嚼愈甘,至果腹而不能释乎”。
胡丰,笔名楠生、古月、直言。浙江金华人。金华市政协第一、二、三届委员。
原任企业月刊主编。先后在全国各地报刊上发表散文、随笔、杂文、诗歌、小说等文学作品,多次在全国散文、诗歌大赛中获奖。出版个人专著《苇草絮语》《胡丰诗选--拾贝集》《欧洲行》《印象美国》《舌尖乡愁》《心湖漪澜》《老碎影》《老先生》等散文集和诗集。
曾受到中国侨联表彰,荣获先进个人称号,并被授予“爱国奉献奖”奖牌和荣誉证书。
茄子,金华人叫“落苏”。
清朝的文人叶申芗有词《踏莎行·茄》:“昆味称奇,落苏名俏,五茄久著珍蔬号。”江浙一带自古多这样称呼。
为什么叫“落苏”?据传,战国时期,吴王阖闾有个瘸腿的儿子听人当街叫卖茄子,以为是骂他瘸子,向父王哭诉。为解儿子心头之结,吴王当即想给茄子另改一个名称。但叫什么呢?一时想不出来。当晚,吴王离书房去睡觉,忽发觉孩子帽上的两个流苏,很像要落下来的茄子。他不禁心中一动:“落下来的流苏,落苏!对,就把‘茄子’改叫‘落苏’吧!”于是,第二日,他发布告示:今后一律将“茄子”叫做“落苏”.就这样称呼一直沿用到现在。当然,这只是传说,但江浙叫“落苏”这是事实。
叫“茄子”还是“落苏”,指的是同一样东西。我一直认为叫落苏,更形象,生动,富诗意。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拍照片,人们都一起喊:“茄子”,呵,一个个都是笑盈盈,效果很好。如果谁不服气,试试喊:“落苏”,呵呵,其形象,翘着嘴巴可难看哦!
茄子,紫色,表面光溜,有光泽。它有不同品种。南方都是长棒形的,而在北方,尤其是在内蒙、辽宁等地,我看到多是圆球形的,大小如小孩脑袋瓜。还有一种是矮茄,果实卵形较小,比较少见。宋人有一首《咏茄》诗:“青紫皮肤类宰官,光圆头脑作僧看,如何缁俗偏同嗜,入口元来总一般。”这诗中的茄子,自然 是指北方的圆球形的。茄子本身没有什么特别滋味。北方有人喜生吃,自然“入口元来总一般”。作为菜肴圆形的茄子也比不上长棒形的好吃。
《笑林广记》中有这样一则故事:一位老先生,由东家供饭,一日三餐都是咸菜。而东家园中有许多长得又肥又嫩的茄子,十分好看,却从来不给他吃。天长日久,咸菜委实吃腻了,他忍不住题诗曰;“东家茄子满园烂,不予先生供一餐”。不想从此以后,天天顿顿吃茄子,连咸菜的影子也不见了。这位先生到底吃怕了,却又有苦说不出,只好续诗告饶;“不料一茄茄到底,惹茄容易退茄难。”可见茄子虽长得好看,味道却是一般,故在烹调茄子的过程中,十分讲究方法手艺。
茄子适用于烧、焖、蒸、炸、拌等烹调方法,如“红烧茄子”、“酱焖茄子”、“鱼香茄子”、“冷拌茄子”等。红烧茄子是最普通的烧法.将茄子切成滚刀块,在锅中加油,待油升温,爆炒,至软。加料酒、酱油、豆瓣酱、盐、大蒜、姜末、糖等。添水,焖
透。出锅。
小时,母亲做的东坡肉末茄子,很地道。将茄子放锅中用水煮软,捞起。放砧板上,将茄子中间剖开,夹入事先用酱油、老酒、盐拌好的肉末。放油锅中炸,待两面炸成略黄,捞起。换入热锅内加料酒、酱油、豆瓣酱、盐、大蒜、姜末、糖等。加水,烧至熟透,起锅,上桌。
“吃饭喽!”母亲烧好菜端了上来……
“哦,好香啊,东坡肉末茄子!”一家人围坐在父母身旁,有说有笑地吃起来……
父母走了,这样的日子再也不回来了。
骆有云,浙江义乌市人。1955年3月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金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任散文创委会主任)、义乌市作家协会主席等。现任义乌市福田街道乡贤会秘书长。
清明前后,春暖花开,大地复苏。此时,义乌老家沟渠湖塘中的螺蛳便蠢蠢欲动,纷纷往浅水区挪窝。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生息,春天的螺肉特别肥美,且壳中尚无小螺蛳,正是食用螺蛳的最佳时令,故有“清明螺,赛只鹅”的说法。
清明时节雨纷纷,此时雨量丰沛,沟渠湖塘水满盈溢,碧波荡漾。记得我小时候,若赶上个晴好天气,我们便呼朋引伴,三五成群,大家卷起裤脚衣袖,相约着在浅水区捞螺蛳。青褐色的螺蛳一捞一大把,把它摊在手心,挑拣出大个的,“当啷”一声扔进搪瓷脸盆;一扬手,再把小个的螺蛳抛入水中放生。大家说说笑笑。不消一袋烟功夫,便能捞到小半盆螺蛳,算是满载而归了。
回家后,把螺蛳搓洗干净了,放入钵盆,又倒入少量清水,再滴入几滴香油,让螺蛳吐出污泥。如此反复几次,待过了两三天后,螺蛳已吐净了污泥。再用钳子“咔嚓,咔嚓”把螺蛳的小屁股剪掉。然后又放清水、滴香油,继续浸泡一会后,再反复搓洗干净,然后入锅炒食。
螺蛳的烧制方法主要有二:
一是清蒸。把洗净的螺蛳放入器皿,加上适量的汤汁、食盐、酱油、黄酒、香油、辣椒、姜葱等佐料入锅蒸煮。
二是爆炒。在热锅中加入适量的香油,烧烫冒出青烟时,将洗净的螺蛳倒入油锅爆炒,同时放入食盐、酱油、黄酒、辣椒、姜葱等佐料,不断地翻炒。待螺蛳炒至八成熟时,再加入少量的汤汁,盖上锅盖继续烹煮,过一会儿后起锅食用。
有的地区,人们不习惯吮吸螺蛳,便将螺蛳清汤煮熟后,用针将螺肉一一挑出,再用油盐姜葱炒食。这种食用方法,缺少了吃螺蛳“一笃一吮一吸”的乐趣,许多人并不以为然。
吃螺蛳大多是用吮吸的方法。螺尾用钳子剪去,经爆炒烧煮后,方可端上餐桌。食用时,用竹筷头对准螺蛳眼的螺肉轻轻一笃,撮嘴一吮一吸,肥美的螺肉就被吮吸在唇齿之间,加上螺蛳的汤汁,吃起来齿颊留香,格外鲜美,不失是一道乡间的美味佳肴。记得小时候吮吸螺蛳时,总有几个顽固的螺肉躲在螺蛳壳里不肯出来,我们便用针把它挑出来,使之物尽其用。此时,母亲总要做个谜语让我们猜:“食食是一碗,不食还是一碗。”螺蛳壳内的空间极少,乡间俗语有“螺蛳壳里做道场”的说法,比喻在狭窄的场地举行大规模大场面的活动,极不相称,不合时宜。
小城的夜排档,炒螺蛳是不可缺少的看家菜,有趣的是,春后夜排档同螺蛳一同复苏,几个朋友相约着喝点小酒、啜食螺蛳、侃侃大山,那确实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快事。
相传美食家苏东坡到杭州当父母官时,对坊间“清明螺,赛只鹅”的传闻垂涎不已,便亲自下厨烧食螺蛳。可惜苏老夫子不会吮吸螺蛳,用尽内功,却无法吮出螺肉,原来他没有将螺蛳的屁股剪去。无奈之下,他只好用竹针挑着吃,老夫子不谙食螺之道,却落得个“东坡食螺——慢慢挑”的笑闻。
螺蛳营养丰富,不仅是席上佳肴,而且也是治病良药。中医认为其味甘、性寒,可以清热、明目,能治黄疸、水肿、淋浊、消渴等症。《本草汇言》称:“螺蛳,解酒热,消黄疸,清火眼,利大小肠之药也。”据有关文献记载,螺蛳中还有抗癌物质,因此螺蛳成了理想的营养食物。螺蛳食法颇多,可与葱、姜、酱油、料酒、白糖同炒,也可煮熟挑出螺肉,可拌、可糟、可炝,无不适用。若食用得法,可谓是 “一味螺蛳千般趣,美味佳酿均不及”。值得一提的是,胃寒脾虚、消化不良者,不能贪图一时的口福,否则便适得其反,落得“美食伤身”了。
“清明螺,赛只鹅。”又是一年清明到,清明螺这道美味美食,又该唤醒你舌尖上的记忆,急于品尝为快了!
吕晓琳,义乌作协会员,小学音乐教师,热爱文学、喜欢朗诵、心仪汉服,对于文字有着天生的痴迷。闲暇时,剪字为诗,裁句作文,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都留下了印迹,能把所思所想用文字记录下来,实为人间乐事。
时值三月,春风又绿江南岸,田野里百花争艳;江畔上柳色愈新;田地间菜花正黄,此时荠菜出花已老,水芹菜却正鲜嫩,在阳光明媚的日子正好踏青、赏花、采春芹。
在众多的野味中,水芹菜实在是生命力极强且又历史悠久的野菜。大江南北凡有水的溪边河堤都能看到它郁郁青青的身影。早在2000多年前的《吕氏春秋》便有记载,称其为“云梦之芹”、菜中上品。明代地质学家徐霞客在游记中亦多次提及青芹相伴万里路的感怀。我的家乡溪边也多见,一到早春便密密层层的铺满河岸,油油地绿着。童年的记忆里,常随大人在溪边采摘春芹,拿回家去在开水里过几秒,可煎可炒可凉拌,还可以与豆腐鸡蛋一起包饺子、做水煎包,味道清香四溢,唇齿留香。在那物质匮乏的特殊年代,大自然却一如既往地慷慨那特别的味道,一直留在童年的舌尖之上,醒里梦里时常惦念。
后来生活在江南,原以为与童年的那种美味再也无缘,不曾想有一年初春出门到尚阳踏春,竟在被明艳的油菜花包围着的溪水边发现了水芹菜!它们恣意地铺满了小溪两岸,真是喜出望外,原来青芹也生长在江南的溪畔!真是何方水土都养人,哪方天地都润物啊!
于是每年逢春必会沿溪采摘。拿回家可以吃好几天。最方便的就是掺豆干凉拌,把焯过的青芹切碎,用香油、香醋和盐拌匀,几分钟就有了一盘风味绝佳的小菜,再配清晨软糯的大米粥,一青二白,清香爽口,实在是难得的美味呢。
孩子们最喜欢的是包成水饺,需要煎个金黄的蛋皮,搁一些碎豆腐,然后全家总动员,孩子们兴致勃勃地擀皮,我和爱人一起包,不出半个小时,一个个像小白鹅一样,胖嘟嘟的饺子就出锅了,从鼓鼓的饺皮外面透着晶莹的碧绿,沾着香醋,鲜香可口,全家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一把青芹,承载着一个家庭顺应天时、遵循自然的观念。
四时更替,风物消长,每一个季节,大自然都会慷慨地捧给人们数不胜数的时鲜美食,田间地头、林中枝梢,处处都有珍味。而那些靠荼毒杀戮剥夺生灵性命、沾满血腥的肉食,总是让我看到无数惊恐挣扎的眼睛、听到许多凄惨哀嚎却又无助的叫声,让我莫名的胆寒。世界是我们的,也是它们的,造物主既然孕育万物、每一个生命都有自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更有生存的权利。人为万物灵长,自当超越动物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克制杀戮与贪欲,学会与自然和动物和谐相处,任万类霜天竞自由。
采野生野长的水芹菜为食,平静心安,对大自然的馈赠充满感恩。都说素食能够拯救地球,我愿意付出行动,清粥素食,为我们所赖以生存的环境尽一点微薄之力。愿绿色、低碳的生活方式逐渐深入人心,葱绿如那把盈盈青芹……
虞彩虹,金华市作协会员,供职于磐安县招生考试中心。有作品发表于《海燕》《浙江散文》等。
野菜入馔,风味最佳者,当属荠菜。只是冬末春初,往往忙于过年节,便顾不上挖荠菜。年节一过,荠菜自然还是有的,但已有许多迫不及待地开出花来。开了花的荠菜,除却用来煮鸡蛋,似乎已不再适合别种吃法。
用荠菜煮的鸡蛋,蛋壳会染上一层绿,想来那绿,应该胜过绿壳鸭蛋的绿,因为,有乡野的味道。听说而已,并没试过,家乡没有在农历三月三煮荠菜鸡蛋的风俗,也没有类似“三月三,荠菜花赛牡丹”“三月三,荠菜当灵丹”的谚语。“当灵丹”,是因荠菜煮的鸡蛋,吃了“脑壳不发昏”,也是听说而已,但这说法很是诱人,尤其是脑壳动辄发昏之人,比如我。清代文人叶调元《汉口竹枝词》载:“地米菜和鸡蛋煮,十分耐饱十分香。”他并未提及可治脑壳发昏。
倒是不止一人提到荠菜可明目可驱虫。
从前有个上巳节,这一天人们要去水边洗浴,以除凶去垢。魏晋以后,该节日定为三月初三,活动也随之丰富,比如祭祀宴饮、曲水流觞。但荠菜出现于上巳节,似乎是宋代才有的事。《物类相感志》载:“三月三日收荠菜花,置灯檠上,则飞蛾、蚊虫不投。”对此,《本草纲目》也有提及,还称荠菜为“护生草”。荠菜有别名近三十个,然皆不及“护生草”来得慈悲。
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馀》云三月三日俗:“男女皆戴荠菜花。”男子头上戴花,我很是惊讶,但知道荠菜有驱虫、明目之功效后,也就不足为奇。只是如今男子少有束发者,想插荠菜花也是颇难的了。
荠菜花很小,一簇花还不及一朵紫云英大,四片花瓣,十字排列,原来还是出自名门“十字花科”呢。荠菜往往结伴而生,采挖过的人都知道,若发现一棵,基本可断定周边会有一群。故荠菜开花,亦往往是白花花一片。花小色白如米粒的荠菜,叫“碎米荠”似乎再贴切不过了,但人们只因此称它“地米菜”,“碎米荠”的叫法被同期另一小草占了去。它们的花很像,又都可入馔入药,只是碎米荠叶子更细小,结长角果,荠菜结三角果。
“从今日老硬,何以供采撷”。说这话的是陆游。荠菜开花,叶梗皆老,不再适合做菜,但八旬老翁依然采食,安贫乐道自是其一,恐荠菜味美也是其一。在家乡,荠菜只一个叫法——香荠,可谓一字中的。将豆腐切成指头大小的丁,在油锅里煎至微黄,撒点盐,加入切碎的荠菜,略略翻炒,色泽分明、清香扑鼻的荠菜豆腐就好了。这是最家常的吃法。此外就是用荠菜包饺子、馄饨,也是很香的。饭店里也有用来做开胃羹的,比香菜做的好吃许多。香菜也香,但味儿太冲。还有用来炒鸡蛋、凉拌抑或做汤,那是别的地儿的做法,家乡似乎没人这么做。
尽管田野中荠菜遍生,还是有人将它种植于菜地。混迹于蔬菜旁的荠菜也很争气,叶片青绿绿、嫩生生、水灵灵,个儿也大了许多。好看是好看了,荠菜香也跟着淡了许多。野生荠菜虽贴地生长,但从将它挖出的那一刻始,香味就扑鼻而来。有人说荠菜根营养更丰富,也比荠菜叶香,这说法很是让我信服。因为,野生荠菜根系发达,挖起来颇费劲,不像种植的,轻轻一拔即可。丰子恺有漫画,名曰《挑荠菜》,想从前,我们也是拿着小镰刀,从荠菜边沿下手才能将它从泥里完整挑出。“日馔溪鱼小,时挑野菜香”,陆游之父陆宰以此描述在磐安的美好山居生活。我总觉得,这野菜,应该是荠菜。
荠菜好吃,但嫩荠菜如春光易逝,转眼就老。好在,许多馄饨店四季可供荠菜馅儿的大馄饨。女儿特别爱吃,但吃法与众不同,每每让店家如捞饺子般将馄饨捞出来,蘸了芝麻酱吃。她屡试不爽,想必是芝麻香与荠菜香相得益彰。我也喜欢荠菜馄饨,但不常去吃,总觉不够应季。偶尔去吃,便有种春光可留、春色亦可收藏的恍惚。
正月回老家,于菜地里发现荠菜,便兴致勃勃地采挖起来。苏轼被贬黄州,于生活困顿中琢磨美食,在给友人的信中说:“今日食荠极美,天然之珍,虽不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年岁渐长,我如儿时一般蹲在故乡的土地上挖荠菜,吃起来应该也有“味外之美”。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金华市作协散文创委会主任、义乌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并著有《分一点阳光给别人》《花开的声音》等文学作品13部。
那天和家人一起去鱼曹头喝喜酒,因为吃饭的时间还早,我和几个朋友相约去村后的山坡走走,刚走到路口,就听到一位小女孩在喊:妈妈,烟囱!循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前方很多农户的屋顶升起了炊烟,一阵阵的炊烟从高高的烟囱里冒出,弥漫在乡村的夜色里。此情此景,让我的思绪飞到了六、七十年代的乡村。
那时候的农村还没有电,耕田用的是水牛,打稻用脚踏,村民们过的是真正的早起摸黑的日子。早上的时候,大人先把煤油灯点亮,为了省下一根火柴,烧的干柴往往都是从煤油灯上取火,火点着了,煤油灯就灭了。做晚饭同样如此。那年头,做饭从来不点灯的,灶堂里红红的火苗足以照亮灶前的一切。年少的时候,我先是跟着舅妈家的表姐做饭,长到十来岁后,母亲便把洗衣做饭带孩子的活全扔给了我,贪睡的我不只一次把煤油灯内的煤油燃尽。在农村里,七、八岁的孩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谁家的孩子都能烧饭,大人再疼孩子,至少晚饭那一顿饭是孩子们的“专利”,再贪玩的孩子,也会在父母扛着农具回家前让自家的烟囱冒出烟来。
偶尔,不出工的母亲也会自己动手做饭,但我也绝不会是闲着的,背起竹篓挖野菜、拔猪草。当暮色把西边最后一抹红掩盖时,空旷的田野渐渐地模糊起来,一缕缕的炊烟也从各家各户升起来,年少的我们也就背起竹篓,在最后一缕暮色中走向村子,走向在灶堂里烧饭的母亲。
瓦背上升起的炊烟,是一家人向外传递生活的标志。人们可以从烟囱里冒出来的炊烟中判断那家人的生活状态。那时候,虽然大家都是靠工分度日,但一个家有无劳动力,日子过得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像我们家,六个人从队里分得的粮食还没有人家一对夫妻多,像我们的家庭,能维持一日三餐已是很不容易,而工分多的人家,可以在三餐之间添两顿点心。
从瓦背上的炊烟还可以判断谁家的亲戚多,谁家的亲戚多。客人来了,再穷的人家,一双鸡蛋是少不了的,不管你乐不乐意,那烟囱非得冒一次烟不可。但我看得出,每一次母亲都是乐意的,因为我们家来的亲戚,不是来帮着干活,就是大挑小提送吃的用的上门的。而对我来说,最开心的便是亲戚碗里留下的鸡蛋,甜甜的,柔柔的,比过年还幸福。
大凡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能从烟囱里冒出来的烟判断这家的饭烧到了几分熟。浓浓的炊烟,那是点上火不久,高高的炊烟,代表火正旺,淡淡的炊烟,说明饭已烧好。他们还能从炊烟里辨别出谁家烧的是什么柴,工分多条件好的,烧的多为黄豆杆、棉花秆,没有劳动力的,只能烧烧稻草、杂草。当然,大多数人家还是稻草、豆杆混着烧,毕竟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留一点好柴到过年时烧还是必要的。
三、四十年前的乡村,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灶台,都有烟囱,村民们的房子是紧挨着的,烟囱也是一家连着一家的,有的人家一间房子里或许就有两个烟囱,那是父母和儿子分家了。袅袅的炊烟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哪股烟是老子的,哪一股烟是儿子的。那个年代,农村里的人大多数人家生活都过得很拮据,但一村子里的人,柴米油盐,今天你借我的,明天我借你的,谁也不会让谁家的烟囱断了炊烟。
如今,瓦背上的炊烟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穿过流逝的时光,我似乎还能听到母亲催促我和妹妹们回家吃饭的呼唤声,瓦背上、炊烟里,孩子们的笑声依然在荡漾。
来源:金华广电融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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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沈思源/责编:沈欢/监制:李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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