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南瓜饼

作者：徐水法  朗读者：方向

农历七月，是个令人忧喜交加的月份。

“七月七，看巧云。”很小时候，我的祖母总是对我说，七月七前几天，勤快的人在后半夜起床，就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云：山岳河汉，飞鸟走兽，屋舍俨然，人物酷肖；一句话，人间有的所有东西器物，天上都能看到，懒惰的人则看不到。可我睡下后总是起不来，自然看不到祖母说的那么些神奇的云彩。后来长大了，才知一年之中的七月七前后，天高气爽，视线特别好，加上秋风初起，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看上去气象万千，自然风光无限。至于祖母说得勤快人看得见，那不过是老人一种暗示性的教育方法，希望我能早起做个勤快人。

“七月七，牛郎织女来相会。”这是我们山里的另一句俗语。故老一直相传下来，七月七人间的喜鹊都飞到天上为牛郎织女搭桥去了。小时候听祖母说了后，满地满畈去找喜鹊，平时到处可见的喜鹊，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似的，居然一只也找不到，暗忖这喜鹊大约真的是去天上玉成牛郎织女团圆之好事了。

七月七在近年被聪明的商家炒作成国产情人节，倒是为对对双双的小情侣找到了浪漫的理由，也为不知何年何月的牛郎织女演绎了亘古不变的爱情绝唱，这也为本来带点忧伤带点凄惨的七月涂抹了一层粉红色。

很多地方把七月十五日称为“鬼节”。许多书上或影视剧中，总把那天渲染得阴风阵阵，鬼气冲天，仿佛一出门就会迎面撞上鬼。七月十五在我们老家俗称七月半，这天或此前几天都要上坟拜祭祖先，过了这天就不能再去上坟。不过小时候，进入七月后，“七月里来七秋凉”，水开始变凉了，长辈们怕小孩着凉，一般不让小孩下塘洗澡。这个时候，会对那些说了不听话的小孩说，七月下塘洗澡，会被水鬼拉去替死的借以恫吓，一般很有效果。

进入七月，我们一般掰着手指等七月半的到来。到了七月半，早稻收割了，南瓜成熟了，我们就可以吃到一年仅此一次的南瓜粿，这里的粿其实是饼，乡间叫法有时饼粿不分。

早先家里粮食不够吃，南瓜就是一种主食。南瓜成熟了，把南瓜切开掏取瓜子，洗净，切成块，和番薯一样，放到锅里煮熟，不加任何佐料，就可以吃了。南瓜饼的做法比较容易，关键是挑一个好的成熟的南瓜。提前挑一个浅紫红皮色、表面疙里疙瘩的南瓜，这是南瓜中的上品，放到有阳光晒着的地方，这是每一个有经验的家庭主妇的做法。

七月半到了，就把早已挑好的南瓜拿来，切开，掏籽，洗净，煮熟。把煮熟的南瓜从锅里拿出，稍晾一下，把南瓜表层的硬皮去掉，只留下红红的瓜肉。重新把南瓜肉放入锅里，加入米粉，喜欢甜食的可以放点白糖，搅匀，揉透，搓成圆形长条。根据你要做的饼大小，随你喜欢，揪下一小块，搓圆，俨然一个汤圆。用双手的掌肉夹住粉团，轻轻一按，一块形状圆润四周厚薄均匀的南瓜饼就做好了。把做好的南瓜饼竖着放到铺了笼屉布的饭屉上，一个叠一个放满饭屉，上锅蒸熟即大功告成了。趁出锅时热气腾腾之际，拿一块在手，轻轻咬一口，香鲜糍软，甜美可口的难以用语言述说，让人恨不得一口一只吞下去。小时候，刚做好时不会让我大快朵颐，信佛的祖母总是出笼时先拿几块饼放到灶台上，说是请灶司菩萨先吃，然后是留足上坟祭祖用的饼，最后剩下来的才是我们可以吃的。

后来生活条件好转，祖母也驾鹤西去，我也离家在外谋生，就很少吃到地道的南瓜饼了！超市里随处可见的南瓜饼，实在如桔橘同种不同味，此饼非彼饼也！近年在县城安顿下家后，每年七月半尽量抽空回去，去坟山看看已经仙逝的祖父母等，吃一块母亲精心制做的南瓜饼。然后坐下来，把思绪拉得远远的，感觉那实在是人间一大美事，我久久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