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金华客户端1月31日消息
作者:陈斌 朗读者:赵姗姗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冬至未到,家家户户就忙着做香肠了。一串串的香肠挂在阳台上,红红的,年味就来了。
金华人最擅以各种节日的名目来犒劳抚慰自己的肠和胃,并籍此温暖一颗颗劳碌奔波的心。元宵的汤圆、立夏的乌米饭、夏至的馄饨、七月半的糖糕,更不用说端午的五黄和粽子,中秋的月饼。而年更是一年中的重中之重,天甫凉、酱鸭、酱鱼,渐次而上。
香肠随后,至腊八,熬上一锅浓稠软糯的腊八粥,各种五谷杂粮坚果枣饯的香味在空中氤氲弥漫,年味就更重了。
前两天,同事说她家那个厨爷昨天就开始做上了扣肉。日日在上下班奔波中的我蓦然一惊:过年了?过年了!过年了!
在金华生活十二年之久,听闻金华过年三合菜和扣肉是年菜必备,也是独具金华特色的菜品。而仅仅止于听闻,正宗的确凿的这两味菜却无缘在金华朋友的餐桌上品尝过,只是闻名垂涎已久,仅此而已。
一颗吃货的心从未停止过追求美味的脚步,更何况是如此出名地道的菜品,岂肯轻易放过?揪住同事,详问究竟,如何选材、如何烹制。上好的猪肋条经过焯、浸、晾、炸、泡、蒸等多道工序,方成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扣肉,佐馒头是佳品。
如此繁复的制作工序,而后又以蒸收尾,想来未必能十分入味,倒不如红烧肉来得直接痛快,酣畅淋漓。至此,不敢不愿也不想再去尝试,且让它留在味蕾的某一角落,发酵。
金华年菜多有讲究,精雕细琢。东阳我家乡的年菜就显得粗犷随意得多。
窃认为在老家的年才像过年,在老家童年的年则更具年味。
且不论早早准备停当的爆米花和炒米粉,漫山遍野捡拾的松果,及在雪花纷飞的日子请切糖师傅切的年糖,单单除夕的如流水席一般的各种小吃年菜就令人回味想往。
家家户户都会圈养一头年猪,食了草料紫云英及米糠的年猪并不肥,但一百多斤的土猪肉和猪下水足以令一个年及来年过得滋润甜美。猪肚往往舍不得吃,卖了;猪后腿也舍不得吃,请人帮忙腌了,几个月后就成了火腿,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猪前腿卖一只,腌一只;猪血、猪红肉和猪肝分送左邻右舍;猪心肺是母亲孝敬外婆雷打不动的心意;春节也就只剩一个猪头和猪大肠。
而童年不喜吃肉的我是多么地讨厌吃那可恶的猪头肉。
一到除夕,母亲会拎着抹过盐稍稍腌了下的猪头到池塘里清洗,父亲在腊月二十七八置下的鱼也安静地挂在楼顶下的挂钩上,吃过简单的中饭,就开始着手准备年夜菜。
家中的镬灶有锅两口,居中空档位置安放了一个铜罐,借用柴火的边温温热一罐的洗漱用水。
大锅焖煮猪头和少许猪肉,小锅准备蒸包子和杨梅。
父亲揉面,发面,调馅。母亲呢,洋大红染红糯米,准备做杨梅,一年当中唯一能吃到热腾腾的母亲做的杨梅只有在除夕夜。
当第一声鞭炮响起的时候,父亲做的包子也熟了。
昏暗的灯光下,屋子里弥漫开了袅袅的水汽,麦子的香味充盈了整个简陋的木板屋。灶膛里红红的火焰在跳动,透过镬灶口,印出两个方方正正随火光不停变幻的光影。圆圆的灯泡在雾气香气中分外柔和。
第一锅包子,必定拿个大碗,挑出最漂亮的几个,给五十米开外的外婆送去。然后我们这几个小馋猫才开始左手换右手,忍受着烫人的热气,“呼呼”吹两下,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刚吃完包子,杨梅又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出锅了。
母亲做的杨梅有两种形状,两种馅。一种是传统版的,红糖芝麻为馅,外滚上一层红彤彤的糯米,像极了酸酸甜甜的杨梅,或许也正因为这形似,才冠以“杨梅”之名;一种是母亲自创改良版的,以萝卜丝肉豆腐为馅,圆圆的形状,糯米粉本色。甜和咸两种口味各占半壁江山,红白分明。甜的腻了,再来一个咸的,各有风味。
包子和杨梅只是年夜饭的前奏,拉开了年夜饭的帷幕。
真正的年夜饭,菜品虽说不大丰富,但各有寓意,是除夕夜必不可少的重头戏。
一碗鱼,是段烧白鲢,浓酽的鱼汤,一块就是一大碗;一碗青菜,碧绿碧绿的过冬油冬菜;一碗藕片,村上买的上塘藕;一碗白切羊肉,一碗白切牛肉,再加一碗红烧肉。这就是一桌丰盛的年宴了。
平常搁置物件的八仙桌摆上,温一壶暖暖的米酒,一家人围桌而坐。
大锅里依然悠悠地煨着猪头,小锅里架着柴火,开始烧上一锅水。
父亲给每人都倒了一点酒,这一餐是每人必沾。连我也不例外,小小的酒杯刚盖过杯底。轻轻抿一口,说不出是酸还是甜,赶紧夹了一块子青菜送酒。父亲望着空了的猪栏,猪栏上新贴的“六畜兴旺”说:“每道菜都有它的寓意:鱼,年年有余;藕,岁岁有后;青菜也有它的出处,亲亲热热,代表着一家人亲亲热热地过好每一天!”
呷一口酒,这个夜晚父亲的话特别多,也特别温情。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按捺不住一颗跃动的心,和弟弟妹妹纷纷往外跑。在一地的乱红碎片中寻找尚存的小鞭炮。
待带着战利品回家,母亲已经把煨好的猪头骨肉分离。母亲会递给我一块带肉的猪骨:“吃吧!好香的!”而我总是摇摇头,不肯啃上一口。母亲才送到自己的嘴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于是在我童年及以后很长的一段岁月始终认为母亲是最喜吃猪头肉的,香且够味!
猪肠经过多次揉搓清洗,此时被母亲轻轻地浸泡到小锅中,稻草为柴,悠着一锅温水。不沸不开,温温火火。肠分几段,一头用棉绳扎紧,放置温水中。另一头母亲用漏斗撑开口,加了盐和酒的糯米灌到肠中,舀上一勺温水,糯米就顺着往下送。待灌到八分满,扎紧另一头,在锅里一圈圈地盘绕。这就是母亲每年必做的糯米肠。水需温水,水温太低则肠子多油脂,糯米不易下滑;水温太高,肠子就容易爆破;里面的水分和糯米的分量也要恰到好处,不然太稀或太硬都影响口感。
母亲的厨艺一般,所做的糯米肠会有一大段裂口。一大锅浓稠的糯米粥就成了母亲年初一的早餐。
尚好的糯米肠等凉了冷了,切段,薄薄的皮子裹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糯米。入锅放少量油煎烤,肠子的油脂缓缓渗出,两面烤得金黄,淋上少许酱油及一小撮翠绿的葱花。外脆里嫩,香糯咸香。这才是一年中我最喜欢吃的小吃。想一想就口舌生香。
炒“猪油奥”、煎藕饼夹子、炸寸金松、沸油豆腐,再以灰烬的灶膛余温满熟一瓢落花生。
大年初一,母亲以一锅煮过猪头肉和鸡的高汤加入荸荠和豆腐熬上一锅红薯羹,新一年的耕耕种种又开始了。
来源:金华广电融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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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沈思源/责编:沈欢/监制:李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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