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亚

周亚，中国作协会员、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获第三届冰心散文奖、第十九届文化杯全国鲁藜诗歌奖(优秀诗集)、《人民文学》知音杯诗赛二等奖、《人民文学》纪念武昌首义一百周年诗歌二等奖、《诗刊》云磊杯三等奖等。著有散文集《迷失荒园》百花文艺出版社、诗集《天浴》大众文艺出版社、《理想者》（珍藏本、插图本）上海文艺出版社、《周亚抒情诗选》（插图本）。

曾经唱过《雪绒花》这首歌，歌词却不记得了。只记得音乐的旋律优美、轻柔，像一片片初雪吹拂过胸口，纯洁、清新，又有一股坚韧，那股韵味耐人寻味，经久不忘。

它开在哪儿？什么模样？我一无所知。

于是它就像一个谜一般留在我的心里。到了维也纳，才有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的感觉。    

维也纳的女子似乎个个颀长挺拔，又似乎在共同恪守着一个契约，一袭的黑衣，洒脱的步调。像是一尊尊维纳斯的大理石雕像飘然而过，轮廓鲜明，线条流畅，古典安详，衬着米白色的建筑群，色调极其高雅、迷人，使本来就很艺术的街景更加生动。

待来到室内，将那一袭黑色包裹下的形体展现出来，那纤细、精致、玲珑凸浮，感谢上帝为我们提供美的标本。所谓女人是水做的，维也纳的女子真是得天独厚。流经阿尔卑斯山的水原本清澈，且无后天污染，还有缓缓向东流淌的多瑙河。受天地间灵秀的滋润恩泽，她们气质独特、超凡脱俗，她们美得简洁，美得娴适，美得令人信服，一如古希腊的著名公式“简单的高贵，静穆的伟大”。

作为二千年帝国的首都维也纳，昔日的气派和魅力尚存。这样独特的文化熏染和历史渊源，与维也纳的女性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结呢？

想起茜茜公主。

临行前恰巧从屏幕上重温一遍影片。茜茜以她绝伦的美与纯真，成为一代代奥地利人的骄傲。在美泉宫，茜茜公主当年居住过的皇宫，陈列着她由少女时代起的一系列照片，有她柔软如丝、洁白如雪的睡裙，散发着茜茜的气息，仿佛她才离世不久。还记得影片里的茜茜说过的话：“自由和尊严高于一切。”

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地里，我遇到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年轻母亲。我拿出两枚中国的硬币给她的孩子留作纪念。孩子兴高采烈，那个做母亲的却眉心紧锁，直到我向她解释，她才露出由衷的笑容。我从她骤然间变化的脸部表情，体察到一股强烈的自尊。

维也纳的女性的确是尊严的。这不仅仅是个人的尊严，更是国家的、民族的尊严。二战后的奥地利满目疮痍，奥地利人肩负起重建家园的重任。以维也纳市的标志性建筑斯特凡大教堂为例，成了他们奋发建国的象征。当我得知当时的修复大军主要由女人们组成时，我的感受不仅仅是钦佩，在她们优雅的外表下，深藏着一颗爱心，一颗无比尊贵的心。那一块块厚重得骇人的石头与“总是那么艺术”的女性连在一起，你就会赞叹、折服，就会肃然起敬。

如果说，在茜茜公主身上看到的是贵族女性的优秀典型，那么在这些现代女性身上更是看到劳动妇女的朴实和坚强，当这些美德与她们天赋的外形结合在一起，那美是出色的。   

由此我一下子领悟了另一位普通女性瓦格纳的可贵。她来到中国农村浙江东阳生活的60余年甘苦经历，也体现“维也纳式的精神”。奥地利汉学家卡明斯基教授以她的生平撰写了《嫁给中国》一书。当我细细读完卡明斯基教授赠给我的书，随着书中大量细致入微的生动描述，我被那颗深藏在她美丽端庄外表下质朴闪光的灵魂所折服。从年轻时在维也纳与中国青年杜承荣相识相恋，到毅然决然地随恋人来到中国，落户僻远乡村，结婚生子，学会在土灶前烧饭，去池塘边洗衣，缝补纳鞋做家务，像地道的中国农村妇女那样，可以想象这与维也纳的生活环境差距有多大。她经历了几十载艰难困苦的考验，交出了一份令人敬佩的人生答卷。即便在1990年10月她应维也纳市市长的邀请，回到故乡，受到盛情款待。见到久别的亲人，在鲜花和赞扬声中，在亲人们的一再挽留下，她依然选择返回中国，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

卡明斯基教授撰写的仅仅是一个芸芸众生中女性的一生吗？显然不是。他在完成对女性的礼赞，对女性内在精神的一次巡礼。因此，被奉献于世的瓦格纳所表现的就不仅仅是蕴涵在她平凡人生中的不平凡，更是向人们展示一种品格、一种精神，甚至一种滋生于与她的民族一脉相承的信仰。

在维也纳的最后一天，我终于见到了雪绒花。那是一枚装在心型项链坠子里的花，洁白、娇小，花形有如雪花。

它开在延绵起伏的阿尔卑斯山的山麓。它是一朵山花。

我明白了为什么奥地利人将它当作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