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十章（一）

作者：吴重生  朗读者：徐璐科 金王瑛

一、泉做的月光昭示着丰安梦想

这个牌匾后面到底深藏着什么

是书声和月光的交响曲

还是飞蛾扑火的光明

千年老墙会说话

发黄的诗卷里收藏着繁星

起雾或下雨的时候

木结构的牌匾会冒出热气

镌刻其上的字会像龙一样飞出

内中缘由无人可以叙说

种子在开春时一定萌芽

以月为泉是上天对故乡的恩赐

以诗叙事是祖先对子孙的开示

做这牌匾的木头取自深山

溯水而上，那里的竹筏列队成阵

那里的文化像山泉一样久远

牌匾背后的故事囊括了所有乡愁

牌匾之下，越长越高的花丛

每天都在展示书院的青春

鱼鳞状的黑瓦像书本排列

紧锁的门楣在等待春风开启

并非所有的高地都值得仰望

以书为名的院落像海一样深沉

途经于此的鱼类得到欢喜

泉做的月光昭示着丰安梦想

贴近牌匾飞翔的星星是诗的别名

二、所有的岛都飘浮在空中

在拍摄通济湖时

我猛然发现

原来我们在天上

所有的岛屿都飘浮在空中

鱼类以鳞作羽，在太空翔游

要把往事都装入镜头并非易事

当人们习惯于在水边生活

一棵树的四季、一艘船的晨昏

那些被我们辜负了多年的波浪

以及在梦中渐行渐远的星辰

此刻，随着湖面波光

依次排列

如果把一座岛屿的剩余部分都删除

只剩下各类树木参差不齐

只剩下各种波浪随风起伏

我会想起童年的桨声

以及那一段顶着镢头潜泳的往事

邻村的母女，红色的铁皮船

且渡到对岸的枇杷林中去

父亲年近八十，依然耳聪目明

额头皱纹里洋溢着属于他的青春

梯形的山岙里有我出生时的秘密

有一座岛屿被叫到眼前

船尚未驶离岸边

八角凉亭上镌刻着多副楹联

棕红色的游步道穿越时空而来

看到通济湖时

我省悟了自己的诸多人间事

千年之前，祖先移居于此

买下了眼前所有的山林

将每棵树都馈于后世子孙

还有那一道永不干涸的月泉

三、上山是一部天书

上山是一部天书

书脊朝上，阳光每日轻拂

封面和封底袒露在大地之上

书页厚重，内容深不可窥

万年前那一颗金黄的稻谷

是从书中飘落的一个标点符号

深埋于地下的太阳

被黑色而坚硬的谷皮，紧紧包裹

小时候我是一个放鸭娃

赤着脚在高山和溪谷里跑来跑去

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

指挥月亮从上山堰爬上爬下

长大后我成了一个文字匠

写书编书看书卖书

鸭子们全都成了我书中的文字

探头探脑，像上山上的蒲公英

人间万物都是从上山采集而来

薪火，日月之光，漫天云彩

结绳记事，记录的是天光和雨露

上山人放牧这部天书里的章节

他们登高而歌，逐水而居

他们以水稻分行，以彩陶宣示富足

上山堰是这部书的筋脉

神秘文字在江南峡谷里势如破竹

扉页彩图是仙华山的投影

书中插画是浦阳江的日出

祖先赋予上山五色意蕴

子孙们在稻花香里阅读这部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