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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 诺
诵读:赵婉屏
见着“沙埠青瓷窑址群”石碑前,便感觉到了历史的纵深和厚重。
弯弯绕绕小路上,堆着大小不一的砾石块,是乡野里寻常可见的,砾石块棱角未被抹平,竟也带着碎瓷片的样子。一座顺着山势向上延伸的漆红色长廊在夏日的翠绿中夺人眼球,这是一号窑炉的保护棚。窑炉依山而建,窑尾设在山头,而窑炉火膛及制瓷作坊则安置在山脚平地,其形似龙,当地人称之为“龙窑”。
青瓷长廊之下便是遗址群,早已褪去颜色的青瓷悠然自得地躺在这儿。它未被四四方方、密不透风的玻璃囚住,与我们同在乡村山野之中,只隔着小小矮矮的木栏,亲近朴实。但我们都知道,它是时间的宠儿,时间在它身上倾注的价值不言而喻,于是才有了这一抹从宋代袅袅走来的青翠。遗址旁的台阶也有新意,很是可爱,全披着细细的小石头,带着粉调,透亮温润。踩一脚便显出一脚印的形状,发出短暂而快乐的沙沙声。这儿遗址像是时间随山势哗哗而下,在不起眼的小山坡上冲刷出了这水渠似的青瓷遗址,一锤定音地打破了“沙埠无瓷”的定论。又像是盘踞于山的沉睡蛟龙,大气恢弘,不怒自威,“九龙透天”的传说于此便是有迹可循。
在时间长河里跋山涉水而来的青瓷,沉积于此,一动不动地沉睡,直到厚重的红壤成为它们的温床和厚褥。于是它们将头顶的日新月异置之脑后,也不知是时间将它们抛弃,还是它们将时间遗忘,可它们还是一直沉睡。时间的结果固然不容忽视,时间用自己独有的纹路填满了青瓷,刻划鹦鹉纹和刻划戏婴纹便成就了沙埠青瓷的独有魅力。它们摇身一变成了宝贵的青瓷,供人探究、供人参观。想来,将一个个土坯放入沙埠窑中最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也从未预料的,而时间的耐人揣摩之处大概恰恰在此。可,只管向前奔涌的无情时间,同样也夺走了青瓷的夺目光彩,使之有别列于博物馆中釉色青翠的瓷器,它们回到了未曾上釉烤制的模样,回到了土壤的颜色,像河蚌中的珍珠般附着在窑壁上,颇有返璞归真的意味。
而长廊对着的是青瓷的发掘地,躺在炽日下,简易地裹着布,湿漉漉地浸泡在昨日的积雨里。与我想象的考古现场并不一致,挖掘基地露天,铁锹、锄头、小铁车一起上阵。但并不是无所谓的随意,更称手的工具,沉浸于脚下土地的工作者,期待而诚挚的心情,大概是再现沙埠窑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了吧。我们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多多少少怀着点期待,期待着再见青绿的宋韵瓷器。
再沿着小路走出,眼中多了瓷片的影子,脚下有,路旁有,田埂边有。我们停下脚步,弯下腰,翻翻找找捡起来起几片。摩挲去上面黏黏的土壤,顺着若有若无的纹路抚摸,猜想是否有好运拾到千年前的瓷片。其实不是也无妨,我们知道的,路旁的瓷片是已经挑选,大概被人们遗弃的。但我们还是猫着腰在寻找,只是像找自己喜欢的,权当纪念。时间的赋予固然宝贵,但绝不是奉为金规玉律的唯一标准。
“借芦苇的摆动我们才认识风,但风还是比芦苇更重要”。正像纪德所想的风与芦苇的关系一般,我想,也许我们更在乎时间留下的颜色,更在乎时间留下的启示,这种在乎远远超过时间本身。我们像一个固执的孩子,专注而急切地破译时间留下的象形密码,透过青瓷寻找宋代先辈的故事,想要一探先辈高超的技艺,想要一睹沙埠窑兴盛的场景,也想要一赏“青如玉,明如镜”的风华绝代。玉,是藏在大地深处的灵气,人们对它有一种说不出的爱恋。青瓷类玉,这大抵是痴迷美玉的古人给予最诗意的赞美。瓷匠们多次上釉,多次素烧,撷取天地间的元素,追求胎质细腻、青中泛黄的完美。淡雅温润的湖光之绿,正是古代瓷匠们的智慧的完美体现,也是宋代人们心中的极致美学。于是,千峰翠色凝于青瓷,像是明月染绿春水,薄冰盛放碧云。而青瓷细腻生动的刻画纹路似在清澈溪水中透出,灵动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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