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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慧敏
诵读:贾雪灿
叫豆腐的不一定是豆制品,比如:择子豆腐,红薯豆腐,米豆腐,观音豆腐……
红薯,永康土话叫番薯,这种东西据传是从明代传入中国,曾经安抚过无数饥肠辘辘的胃,好吃又饱腹。再加工的淀粉,又可以做成更多的美食,一个红薯就好像一棵树的根,人们用智慧浇灌,就可以长出各种不同风味的美食来。
如果说红薯淀粉可以做粉丝,粉丝又可以做出很多种花样,那么夏天最可人的一种做法应该是用红薯淀粉来做一盒番薯豆腐了。做法就是那么简单,红薯淀粉用水调成细腻没有颗粒的糊,倒进开水锅中,搅拌至熟透,盛出晾凉,加入凉白开,切成小块,加醋、糖、一滴薄荷,在炎炎的夏日里,来上一碗,顺滑爽口,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若是再冰镇一下,神仙般享受。
说起夏天的冷饮,在宋朝时,宫廷已实现“用冰自由”,街头巷尾,也有了专门的冷饮店,只是那个时候,还没有番薯呢,若是那时有番薯,当红的可能就不是“蜜沙冰”,各种Q弹的粉圆或许就成当家花旦了呢。
我总是做不好择子豆腐,白白浪费这珍贵的食材。择子补脾胃,邻居脾胃不好,从不去医院,他家藏着陈年的择子粉,每次胃不舒服,他就舀两勺,生吞下去,在他看来,没有择子粉解决不了的肠胃问题。有一段时间,我也胃不舒服,母亲让我吃几勺择子粉,恰好家里还有一罐头两年买的择子粉,将信将疑,吃了好几天的粉,胃还真就舒服多了,据说,择子粉越陈功效越好。
江南的山上,择子树极多,其实应该说是灌木更贴切一些。秋天时,择子树上像是长满了密集的子弹。择子易得,择子粉可不易得。光是去壳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晒果、去壳、晒肉、脱衣、浸泡、磨浆、沥渣、一遍遍澄清、晒粉……每一道工序都能累死人。与可以加工成各种美味的红薯粉不同,千辛万苦加工成的择子粉好像只是为了求得夏天消暑的一道良品,因为我未曾见过它成为另一种美食。
我对带碱味的食品情有独钟,碱水面、灰汤粽、桃酥……小时候,要是哪个夏天没能吃上一次米豆腐,我能惦记一整年。有了家用破壁机,做米豆腐就容易多了,但是在我们小时候想吃一次米豆腐的愿望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满足。
做米豆腐得用双季稻中的早稻米,泡上大半天,借着别人家的石磨磨成米浆,加熟石灰泡成的水,煮熟,冷却……别的工序倒也罢了,难的是上石磨,一般人家也没有石磨,石磨都是以前大户人家的祖上留下来的。单一家人去借石磨,先不说人情,光洗洗长久搁置不用的石磨就得费好些时间。米贵年代,被石磨抠走的米浆也是家庭主妇们心疼的,但如果好几家人一起做,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所以做米豆腐时,通常都是好几家妇女在河埠头或乘凉时临时起意的,当然,她们总是聪明地拉上有石磨人家的女主人入伙。使用石磨的日子是非常热闹的,总会吸引男女老少聚到一起来。乡下的妇女们永远都有着把一个普通日子过成节日的能力,女人的智慧,也大抵都浸润在这细碎的生活里。
做成的米豆腐,可甜可咸,但在那个对甜无限倾心却又求而不得的年代,甜口总是更受欢迎。
如果说前面几款豆腐是从山里嫁到田洋的母亲耳濡目染从小就看会的,那么后面的这一款豆腐却是母亲步入老年之后才学会的。
六七年前的某天,回老家看老母亲,母亲神秘兮兮笑吟吟又颇有些得意地说:给你吃点你从来没吃过的。母亲端出来的果然是我从来都没有吃过的东西——一盆翠绿的像豆腐类的东西。母亲用刀在手上切碎,装在碗里,加糖、醋,入口有点脆,青草味,却是沁心凉,绝对是夏天消暑良品。
母亲说做这种豆腐的叶子采自山上,没见识这种豆腐之前,我不认识做这种豆腐的树,自从知道后,我发现山上很多很多,甚至有时在城市的绿化带里都能看到。
母亲是跟村里的一个婶娘学做的观音豆腐,摘的树叶,在开水里揉出汁,然后用豆秆灰泡成的天然碱水来使之凝固。
母亲说,那个婶娘得了绝症,就吃这个,好了很多呢。我不知道这个能不能治婶娘的绝症,但我每次吃了这个,肠胃就会舒服很多倒是真的——它能有效调节人体的消化功能,便秘时,能软化,不成形时能使它成形,屡试不爽。
这些称作豆腐的消暑佳品是炎炎酷夏里一抹清凉的底色,每次回家见到观音豆腐,我总想问问,那位教母亲做观音豆腐的婶娘还在吗?但终是没问出口,生活中的很多事,不经问,一问,可能就像风扯云一般就破了,散了。把生活简单化,如夏天的豆腐,不必较真豆腐里有没有豆,只管享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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