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音频,一起聆听文章▲
作者:南蛮玉
诵读:蒋嘉番
山中古桂满,一溪白云香。
桂花是秋天的佳客。桂花开了,栗子熟了,村口的柿子也要红了。
香气浩大的桂花树,让人想起桂花糕、桂花茶、桂花酒,想起从前居住的山村有一棵几百年的古桂。山村名为半溪,几十幢土坯瓦房依溪而建,古桂盛开之时,满村芬芳,伴随潺潺溪水,唤我回家。
虽然除隆冬季节外,四季桂几乎随时有花,要论香气,当然是秋天的桂花最令人着迷。春有百花夏有荷,然而在江南小城,没有哪种花的香气如桂花这般浩荡。桂花香气氤氲大街小巷的季节,桂树下散步的人们也多了些松弛感,桂花开遍的小城可谓是香城。
桂花的香气是弥漫的,敞开的,喜悦的,香里带着一丝甜味。桂树也把影子投到南墙上,那转瞬即逝的光影之画,其间也有几簇新开的桂花。
周一的早晨起来,天刚蒙蒙亮,餐厅里是一室令人迷醉的、积蓄了整夜的桂花香,是从窗外透进来的。小区绿化带里的大多数桂花树都有十年以上树龄了。年年秋天,总有半个月左右,满院桂花此起彼伏地开花,好似被一阵秋风轮流唤醒,又仿佛满院香风起自每一棵温柔的桂花树。
今年的早桂花和迟桂花之间,有一场持续了两天的秋雨。
初开的桂花如同最初的爱慕,让人稀罕,但很快就会过去,香气也不会太持久。初开的桂花一般也没有人忍心去折,这是来试探秋凉的桂花呢。
前阵子,有一个雨后早晨,我经过桂花树下,被满地落桂留住脚步大约半小时。还随手写了一段话:“昨夜的雨如果是一锅慢煮的粥,这粥与往日不同,粥里无端撒了许多桂花,似洒金宣。桂落如雨是具体的,桂树之下的石楠树、枇杷、栀子、麦冬、青苔都分到了桂花树的一些香气。桂花在树上的日子也就是三五天,一阵风,一场雨,足以让满树芳华零落成泥。”院落里的桂花树们必然不识字,但想必认得这个好像是无所事事的闲人。
有一天晚上去看迟桂花。经过超长酷热的盛夏,大多数桂树的花仍然又密又香。有些桂叶焦尾了,有些桂叶干枯了,而这些不完美的叶子也等到了芬芳的时辰。在草地上看到开花的一年蓬,柔软上升的海金沙,几棵莎草,有一棵禾本科陌生植物朱红色的叶子。这些生机勃勃的野草和充满香气的秋日阳光,都是此刻良辰。
“温柔之必要/肯定之必要/一点点酒和木樨花之必要”,痖弦先生《如歌的行板》里的名句,说的就像是桂花酒或核桃羹。木樨花就是桂花。从前大户人家讲究的“兰桂齐芳”里的桂,也是桂花树。
记得有一年,我和两位文友在古子城盛开的桂花树下有过一场桂花酒之约。三个人约好等来年桂花开了,一起赏花喝桂花酿。一晃,桂花之约已是四年前的事了。而小城虽小,年复一年,诸事缠身,桂花之约仍未成行。“一年一年又一年,只见花落不见君”,娜姐说:“再不约,人都要不认识了。”
有几位朋友隔空聊起桂花。
“我今天走的是地铁十号线豫园站一号口下来往豫园走的一条道。桂花香了一路,我要被香迷糊了。”
“是啊,尤其是混合着小雨,踩着一地的残花,更是香迷糊。”
“我刚刚在公园看到一地的丹桂落花,香气浓郁,正在犹豫要不要带一捧回家。”
“我坐在桂花树旁喝茶,一壶,一杯,一下午。”
“我折了两枝桂花,插在青瓷瓶里陪我写字。我写出来的桂花,和身边的桂花,也许会互不相认。”
秋风里的桂花香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赏花人比去年又老了一岁。抱着蓝眸的大猫站在窗口,窗外的桂花正盛,大猫翕动鼻翼深嗅了一阵子。此刻,因为一阵香风,我们的愉悦跨越了物种。
丹桂、金桂和银桂,都是非专业的家常称呼。这些日子桂花开遍天涯,普通的赏花人也用不着辨认桂花的具体品种,根据花色认得出丹桂、金桂、银桂就已足够,安静地感受和体验花香就已足够。
犹记得前年秋天,我和朋友们组织过一次桂花诗会。在仙源深处十里桂花长廊的廊桥上,桂树下,朋友们朗诵全国诗人们为安地桂花写下的佳篇丽句,品尝新鲜的桂花糕。那些桂香里的诗歌,诗歌里的桂香,都是我们能抵达的平凡人生的浪漫。
月亮这么圆,桂花这么香,寒露后五日,仍然是单衣天气,仿佛是今年重来的中秋节。今秋未去十里长廊看桂花,想必月亮帮我去看过。
有缘一起赏桂的人,不妨坐在桂树下喝一壶茶。若有几瓣桂花飘落在茶杯里,就是秋天的行舟。这杯迟来的红茶,也许就是远方寄来的昔归。年年桂花香,似是故人来。
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萍水相逢。
秋风起,桂花开。秋风再起,桂花落。今年早桂花开的时候落了一场雨,迟桂花开的时候又落了一场雨。一场又一场桂雨洒在我们相逢和告别的路上,但愿有香气留存在彼此的记忆里。常常是说再见的时候,我们已不知道何时能重逢。
年年岁岁桂花开,但愿南山不再是一个虚词。今年的桂花开得比往年要迟,那些水边的乌桕树还可以再穿几天杏子红的单衣。
精彩评论( 0 )